孤独星球已关闭中国办公室,所有官方社媒账号已停更,原因有哪些?对中国旅行者有哪些影响?
很久不用知乎了,周总找上来才发现自己也算是知乎老用户。我个人和孤独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由于早在2011年就离开,所以对于如今的新闻以及关闭原因可以说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感慨还是有的,特别是2004到2024,从来到走,整整20年,这是一个时代,也是很多人的青春。由感概出发,有一些回忆,那就来吧。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透过透明墙远眺星海。这是他们目前渡过的海,也是将来想要征服的海。星星闪烁,波踌涌起,沸腾的能量掀起无声的潮音”——《银河英雄传说》2004年8月,南半球某个夜晚,仰望星空,天上看不到银河英雄们驶向星辰大海的⻜船,但满天都是星星。在那个周六,一场大洋路的暴风雨后,在一条安静的山间小路上,澳洲同事突然停下车,打开车门,外边洗过的天空上星河漫天。路旁田地里蛙声一片,车内放着的是巴赫的大提琴G大调第一组曲。同时和我从车里出来的是三联书店几位到访墨尔本LonelyPlanet(孤独星球)总部的同学。20年后回头,那时我们将要出发的这段旅程,是星辰大海。经过各种波折,三联和LP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最重要的里程碑发生在当时南锣鼓巷的过客酒吧,时任LP CEO Judy Slatyer 同学应该就是在吃完了过客著名的羊肉串披萨后做了那个决定。或者说那时候几乎所有早期的重要决定都发生在过客,时间拉长,都是过客。那时候的过客晚上很热闹,下午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坐在窗边看附近中戏的美女们体恤牛仔一脸素颜不时从那时候还很生活很烟火气的南锣鼓巷走过。就是在过客,我们还确定了LP中国的slogan因此我旅行,这是英文therefore I travel 的生翻版本,但大家都觉得再合适不过。中文这几个字就抓过客的老板小辫儿来写,据说那个字有旅行者的气质云云。后来我们还出了tee,质量极好,前几天我还翻出来穿了,2006年的tee依然很能打。这个小辫儿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再后来做起了牛啤堂。那时候我们最常聚的不是过客,肯定还是美术馆附近的三联书店,毕竟除了吃和看美女,还是要工作的。关于中文版本土化的很多决策都在这里做出,那些讨论的具体内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那些表情还在。那时候LP很多外国同事都来过三联,身为旅行指南公司,学一些本地话是他们应尽的责任。但学得最好的一个是时任LP全球出版人Simon Westcott,当时我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叫西门庆,问过事迹后果断拒绝,最后改为西门吹雪。有一次我教了西门兄一句中文,在三联的会议室里,面对十几个三联的同事们,他惊叹“天哪,这里有这么多外国人” ,技惊四座。有次西门跟我们去上海深圳广州成都等地跟中国旅行者座谈交流,想深度了解中国人的具体需求。深圳结束飞成都,到双流已经晚上十点多,饥肠辘辘的我们直奔玉林西路,在街边的小摊一字排开板凳坐下,各种奇奇怪怪看不清的食物铺满,LP的人,当然会勇敢地尝试各种。第二天他问起我昨晚一个很难搞却很好吃的物件是啥,答曰兔头,他的表情今天我还记得。有次记者采访他在中国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他就说起了这个兔头以及一次自己一个人在梅陇坐火车到杭州的经历。“这个火车上我是唯一的外国人。但很快我就学会像中国人一样习惯那样的拥挤,而在纷乱的火车上也很快就会学会使用旅馆提供的耳塞。但是一旦坚冰被打破,我会立刻领略到中国人的友好和热情。对于我遇到的中国旅行者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在亚洲其他国家和欧洲旅行时总是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有时这种帮助甚至是自发的。能在梅陇坐上开往杭州的火车我真是要感谢很多人,对于任何一个不会说中文的人来说,从锦江乐园地铁站到梅陇火车站的那一小段嘈杂混乱的路都会是个挑战。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今天可能还会在那里徘徊。。。”那是2005年。当时,最吸引普通中国人的可能就是LP创始人夫妇的故事。这是个一见钟情之后把自己的热爱变成事业,玩着玩着玩出一番名堂的开挂故事。在LP开始进入中国的时候,这个故事我讲了可能有几百次。当时已经快讲吐了,但仔细回想,这个故事就这样融化在了自己的生命里。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曾经做到了,这就是榜样的光和能量,虽然平时没啥用,但在黑暗的时候,总可以照亮自己。第一次见这对夫妇是刚刚进公司没多久。所有的相遇都似乎有些命定。1998年自己第一次背包欧洲,在巴黎的青年旅社里被室友送了一本欧洲,从此和孤独星球结缘。2002年在墨尔本读商学院,孤独星球是案例,当时才发现让人仰望的传奇公司原来就在墨尔本。毕业的时候写论文就写了孤独星球进入中国,然后把论文发给他们。于是他们就找到我去实现我自己写的商业计划。对于一个刚刚商学院毕业的学生来说,这不可抗拒,何况还是偶像级的公司孤独星球。然后,我就有了机会见到自己书本里的英雄。那时他们请我去家里吃饭,那就是个博物馆,tony不停讲各种全球各地因旅行而来的摆件以及背后的故事,眉飞色舞。 刚刚毕业的MBA比较嫩和单纯,于是问了老MBA一个特别幼稚的问题,你觉得LP成功最大的原因是什么?答曰:luck!!他们2006年9月底因为推广当我们旅行来到了北京。托尼到北京的第一天上午就到三联书店去参加Lonely Planet蓝皮书·发现北京活动。5组队员通过掷飞镖的方式在1936年的老北京地图上选择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完成一系列的任务。话说这个飞镖活动也是LP总部员工入职培训的一部分,面对一张墨尔本地图随便扔一个飞镖,扎到哪里就去哪里,搜集一些信息回来给大家讲自己的发现,所谓带着发现的眼光,熟悉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景色,所谓好奇心才是最好的旅行指南。托尼自己一个人一组最后一个掷,他的飞镖直飞地图的最上沿,定睛一看,已然是北京城外。当时心里就暗自庆幸,好在是老地图,这要是用当时2006年版的最新北京市区图,老头今天估计就要跑一趟小汤山了。知道了位置,老头开始忙乱起来,把老地图摊开放在地上,然后拿出LP的英文地图,用尺子对比着开始丈量大概的距离,比比划划了好一阵,终于确认了要去的地方。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选那么偏的地方?回答是,我总是想看看地图的边缘是什么样子的。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老头笑笑,一扬手,又是一飞镖,还是同一个地方!只能使用公共交通,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去的。几个小时后他手里捧着一箱北京的那种老式瓷瓶酸奶笑呵呵地回来了当天晚上在Bookworm和读者交流完,我们都已饥肠辘辘,直奔三里屯的中八楼。那天的牛肝菌棒极了,在普洱茶,汽锅鸡,米酒,黑三剁,木瓜沙拉的杯盘交错间,大家一通海阔天空地神聊。托尼开始给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与蓝皮书活动的夫人莫琳讲他上午的经历,莫琳在一旁不停地揶揄。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散去,都已经走出这个巷子了,托尼突然说等等,老头转身又回到餐馆里,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名片。也许下一版的中国指南又会多一个来自托尼惠勒的推荐了。在北京,日程总是很满,晚餐总是很晚,在人民大学和同学们交流后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和一帮朋友一起到小西天同一首歌附近吃海鲜大排档,就在路边上,周围乱糟糟活泼泼,塑料桌椅,10来个人围坐一圈,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海鲜,转眼之间桌上吃过的和没吃多的贝壳已经难以分清。英语,中文,笑声,碰杯声在初秋深夜的北京此起彼伏。大概12点左右,莫琳说她累了,而且第二天还有采访。于是托尼恋恋不舍地被拉进了出租车。第二天早上的采访开始,第一个问题是托尼问我的。“嘿,你们昨天闹到几点?”“两点吧”“哦,莫琳,听听,他们闹到2点!“那几天采访特别多,问到后来,很多问题也难免有重复,后来听到某些问题,Maureen莫琳就挤眉弄眼地跟我说,jinghui,你来答吧,你知道答案的。。。多年以后,我发现也许我跟媒体打交道的能力就是被这两位手把手培训出来的吧。从那次开始,每次回墨尔本,如果莫琳在,我们就一定会聚一下。有次在她的办公室,我对一个小木头雕像产生了兴趣。后来她就把这个雕像送给了我,她说这个雕像跟着她走过了LP的每一个办公室,今天就让它去北京吧,the big boss in beijing。今天这个家伙也跟着我搬了好多次家,还依然插着兜骄傲地站在我家的书架上。《当我们旅行》那本书的主要作者是Tony,一如既往事无巨细的碎碎念,而莫琳就是偶尔说上几句,但多年后,莫琳说的很多话,我都还记得。”当然我们可以告诉旅行者那里好玩,那是最容易的部分。我们当然可以给他们他们想要的,但我们真正想做的是带他们走得更远,更高,更深,走进他们自己,走进这个世界。我们不仅仅要给他们他们想要的,我们还想给他们他们真正需要的。这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可以让他们的旅行经验如此难忘以致他们想要不停地旅行,不停的与这个这个世界产生联系。 他们将带回家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将会改变他们的一生。“我总觉得,这些,才是好指南的灵魂。在《当我们旅行》的前言里,莫琳说要感谢每一个用过或滥用过我们书的读者,那时候我还不懂,后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在书的结尾,她又说“我需要看看下一步要发生什么,无论被怎样的命运击中我都想放手去迎接。我不认为自己将完全与Lonelyplanet分开,但我认为有新的领域,新的世界和新的莫琳等待着我去开发” 后来莫琳还跟我说过“there are lots of lonely planet things can be done without the company of Lonelyplanet. ” 这些话都曾经在人生不同的阶段鼓舞了彼时纠结迷惘的我。在2006年的那次拜访中,tony夫妇在人大做了一场分享会,分享会最后我做的ppt里放了两位穿越亚洲以及后来创业历程里的图片,配的歌曲是light house family的I wish I knew How,很多歌词都恰如其分。那场分享会后莫琳跟我说,在台上她看到挤满五百多人的场子里到处都是那些充满了好奇和渴望的眼神,就想应该为这些想跟世界产生更多联系的年轻人做些什么。后来我就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做了Lonelyplanet中国奖学金,在人大胡老师的班上试行,胡邓老师当时开了一个自助旅行课,也许是我知道的中国高校唯一一个此类课程。这个奖学金会奖励做出最优秀旅行计划的同学在暑期去实践自己的旅行。第一期获胜的女孩去了新疆探访丝绸之路,回来之后她成为了我的助理,再后来又跟着我加入了穷游,到今天还是如家人一般的好朋友。后来我们一起在穷游又做了一个名为轻年计划的旅行奖学金。一切的起点,都在2006年秋天那个台下满是希望的夜晚。一见钟情的孤独星球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自己都带着lonelyplanet到处走。参加各种活动的时候挂着LP的名头狐假虎威,也着实博得了很多艳羡的眼光。出去旅行的时候则会带着书,不时给编辑们提一些意见和建议,也时不时继续在旅途中获得跟书相关的乐趣。当时有本西南中国,副标题是云南和它多彩的邻居们,如今主要生活在昆明的我今天还时不时会说起这个标题。我那时去贵州,从江的介绍里说从汽车站出来对面有一排大排档,右边数第四家特别好吃。看得出作者是认真而尽力了。我由贵州从江去肇兴,书里给背包客们推荐的公共交通方式是,搭乘从江到黎平的公车,在贯洞下车。下车的地方是贯洞西口,需要穿过集市到贯洞的东口,在那里会有肇兴村寨来赶集的蹦蹦车,可以搭乘这个车去肇兴。于是我就照做了,于是就坐上了蹦蹦车,同车的还有3个拿着同一本书的澳大利亚人。2009年的时候我去埃及,在卢克索无意中拍到了当时LP埃及的封面照片同款。当时我非常开心的举起书和背后的房子合影。一个中年埃及男人慢悠悠靠过来说,我就是这个封面上房子窗户里的那个男人,当时我旁边的两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些。于是我们一通合影喝茶,不亦乐乎。还是在埃及,开罗老埃及博物馆可能是全世界宝物密度最大的地方,即使是图坦卡蒙金面具都没有个像样的展柜。逛了一天很累的我坐在博物馆台阶上,十五分钟内看到5拨中国人从面前经过,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本刚出版没多久的LP埃及中文版。于是发短信给当时负责出版的LP版权经理Megan Fraser分享这个愉悦。在那个瞬间,感觉自己还是做了些有价值的事情。Megan被很多三联同事称为梅姐。她在日本工作过,是个表面澳洲内心日本的工作狂。没有她的大量工作,应该说LP的项目会非常不一样。在大洋路上那个星河
很久不用知乎了,周总找上来才发现自己也算是知乎老用户。我个人和孤独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由于早在2011年就离开,所以对于如今的新闻以及关闭原因可以说没有任何发言权。
但,感慨还是有的,特别是2004到2024,从来到走,整整20年,这是一个时代,也是很多人的青春。由感概出发,有一些回忆,那就来吧。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透过透明墙远眺星海。这是他们目前渡过的海,也是将来想要征服的海。星星闪烁,波踌涌起,沸腾的能量掀起无声的潮音”
——《银河英雄传说》
2004年8月,南半球某个夜晚,仰望星空,天上看不到银河英雄们驶向星辰大海的⻜船,但满天都是星星。在那个周六,一场大洋路的暴风雨后,在一条安静的山间小路上,澳洲同事突然停下车,打开车门,外边洗过的天空上星河漫天。路旁田地里蛙声一片,车内放着的是巴赫的大提琴G大调第一组曲。同时和我从车里出来的是三联书店几位到访墨尔本LonelyPlanet(孤独星球)总部的同学。
20年后回头,那时我们将要出发的这段旅程,是星辰大海。
经过各种波折,三联和LP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最重要的里程碑发生在当时南锣鼓巷的过客酒吧,时任LP CEO Judy Slatyer 同学应该就是在吃完了过客著名的羊肉串披萨后做了那个决定。或者说那时候几乎所有早期的重要决定都发生在过客,时间拉长,都是过客。那时候的过客晚上很热闹,下午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坐在窗边看附近中戏的美女们体恤牛仔一脸素颜不时从那时候还很生活很烟火气的南锣鼓巷走过。就是在过客,我们还确定了LP中国的slogan因此我旅行,这是英文therefore I travel 的生翻版本,但大家都觉得再合适不过。中文这几个字就抓过客的老板小辫儿来写,据说那个字有旅行者的气质云云。后来我们还出了tee,质量极好,前几天我还翻出来穿了,2006年的tee依然很能打。这个小辫儿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再后来做起了牛啤堂。
那时候我们最常聚的不是过客,肯定还是美术馆附近的三联书店,毕竟除了吃和看美女,还是要工作的。关于中文版本土化的很多决策都在这里做出,那些讨论的具体内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那些表情还在。那时候LP很多外国同事都来过三联,身为旅行指南公司,学一些本地话是他们应尽的责任。但学得最好的一个是时任LP全球出版人Simon Westcott,当时我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叫西门庆,问过事迹后果断拒绝,最后改为西门吹雪。有一次我教了西门兄一句中文,在三联的会议室里,面对十几个三联的同事们,他惊叹“天哪,这里有这么多外国人” ,技惊四座。有次西门跟我们去上海深圳广州成都等地跟中国旅行者座谈交流,想深度了解中国人的具体需求。深圳结束飞成都,到双流已经晚上十点多,饥肠辘辘的我们直奔玉林西路,在街边的小摊一字排开板凳坐下,各种奇奇怪怪看不清的食物铺满,LP的人,当然会勇敢地尝试各种。第二天他问起我昨晚一个很难搞却很好吃的物件是啥,答曰兔头,他的表情今天我还记得。有次记者采访他在中国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他就说起了这个兔头以及一次自己一个人在梅陇坐火车到杭州的经历。“这个火车上我是唯一的外国人。但很快我就学会像中国人一样习惯那样的拥挤,而在纷乱的火车上也很快就会学会使用旅馆提供的耳塞。但是一旦坚冰被打破,我会立刻领略到中国人的友好和热情。对于我遇到的中国旅行者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在亚洲其他国家和欧洲旅行时总是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有时这种帮助甚至是自发的。能在梅陇坐上开往杭州的火车我真是要感谢很多人,对于任何一个不会说中文的人来说,从锦江乐园地铁站到梅陇火车站的那一小段嘈杂混乱的路都会是个挑战。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今天可能还会在那里徘徊。。。”那是2005年。
当时,最吸引普通中国人的可能就是LP创始人夫妇的故事。这是个一见钟情之后把自己的热爱变成事业,玩着玩着玩出一番名堂的开挂故事。在LP开始进入中国的时候,这个故事我讲了可能有几百次。当时已经快讲吐了,但仔细回想,这个故事就这样融化在了自己的生命里。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曾经做到了,这就是榜样的光和能量,虽然平时没啥用,但在黑暗的时候,总可以照亮自己。
第一次见这对夫妇是刚刚进公司没多久。
所有的相遇都似乎有些命定。1998年自己第一次背包欧洲,在巴黎的青年旅社里被室友送了一本欧洲,从此和孤独星球结缘。2002年在墨尔本读商学院,孤独星球是案例,当时才发现让人仰望的传奇公司原来就在墨尔本。毕业的时候写论文就写了孤独星球进入中国,然后把论文发给他们。于是他们就找到我去实现我自己写的商业计划。对于一个刚刚商学院毕业的学生来说,这不可抗拒,何况还是偶像级的公司孤独星球。然后,我就有了机会见到自己书本里的英雄。
那时他们请我去家里吃饭,那就是个博物馆,tony不停讲各种全球各地因旅行而来的摆件以及背后的故事,眉飞色舞。 刚刚毕业的MBA比较嫩和单纯,于是问了老MBA一个特别幼稚的问题,你觉得LP成功最大的原因是什么?答曰:luck!!
他们2006年9月底因为推广当我们旅行来到了北京。
托尼到北京的第一天上午就到三联书店去参加Lonely Planet蓝皮书·发现北京活动。5组队员通过掷飞镖的方式在1936年的老北京地图上选择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完成一系列的任务。话说这个飞镖活动也是LP总部员工入职培训的一部分,面对一张墨尔本地图随便扔一个飞镖,扎到哪里就去哪里,搜集一些信息回来给大家讲自己的发现,所谓带着发现的眼光,熟悉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景色,所谓好奇心才是最好的旅行指南。托尼自己一个人一组最后一个掷,他的飞镖直飞地图的最上沿,定睛一看,已然是北京城外。当时心里就暗自庆幸,好在是老地图,这要是用当时2006年版的最新北京市区图,老头今天估计就要跑一趟小汤山了。知道了位置,老头开始忙乱起来,把老地图摊开放在地上,然后拿出LP的英文地图,用尺子对比着开始丈量大概的距离,比比划划了好一阵,终于确认了要去的地方。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选那么偏的地方?回答是,我总是想看看地图的边缘是什么样子的。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老头笑笑,一扬手,又是一飞镖,还是同一个地方!只能使用公共交通,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去的。几个小时后他手里捧着一箱北京的那种老式瓷瓶酸奶笑呵呵地回来了
当天晚上在Bookworm和读者交流完,我们都已饥肠辘辘,直奔三里屯的中八楼。那天的牛肝菌棒极了,在普洱茶,汽锅鸡,米酒,黑三剁,木瓜沙拉的杯盘交错间,大家一通海阔天空地神聊。托尼开始给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与蓝皮书活动的夫人莫琳讲他上午的经历,莫琳在一旁不停地揶揄。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散去,都已经走出这个巷子了,托尼突然说等等,老头转身又回到餐馆里,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名片。也许下一版的中国指南又会多一个来自托尼惠勒的推荐了。
在北京,日程总是很满,晚餐总是很晚,在人民大学和同学们交流后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和一帮朋友一起到小西天同一首歌附近吃海鲜大排档,就在路边上,周围乱糟糟活泼泼,塑料桌椅,10来个人围坐一圈,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海鲜,转眼之间桌上吃过的和没吃多的贝壳已经难以分清。英语,中文,笑声,碰杯声在初秋深夜的北京此起彼伏。大概12点左右,莫琳说她累了,而且第二天还有采访。于是托尼恋恋不舍地被拉进了出租车。第二天早上的采访开始,第一个问题是托尼问我的。“嘿,你们昨天闹到几点?”“两点吧”“哦,莫琳,听听,他们闹到2点!“
那几天采访特别多,问到后来,很多问题也难免有重复,后来听到某些问题,Maureen莫琳就挤眉弄眼地跟我说,jinghui,你来答吧,你知道答案的。。。
多年以后,我发现也许我跟媒体打交道的能力就是被这两位手把手培训出来的吧。
从那次开始,每次回墨尔本,如果莫琳在,我们就一定会聚一下。有次在她的办公室,我对一个小木头雕像产生了兴趣。后来她就把这个雕像送给了我,她说这个雕像跟着她走过了LP的每一个办公室,今天就让它去北京吧,the big boss in beijing。今天这个家伙也跟着我搬了好多次家,还依然插着兜骄傲地站在我家的书架上。
《当我们旅行》那本书的主要作者是Tony,一如既往事无巨细的碎碎念,而莫琳就是偶尔说上几句,但多年后,莫琳说的很多话,我都还记得。
”当然我们可以告诉旅行者那里好玩,那是最容易的部分。
我们当然可以给他们他们想要的,但我们真正想做的是带他们走得更远,更高,更深,走进他们自己,走进这个世界。
我们不仅仅要给他们他们想要的,我们还想给他们他们真正需要的。这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可以让他们的旅行经验如此难忘以致他们想要不停地旅行,不停的与这个这个世界产生联系。 他们将带回家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将会改变他们的一生。“
我总觉得,这些,才是好指南的灵魂。
在《当我们旅行》的前言里,莫琳说要感谢每一个用过或滥用过我们书的读者,那时候我还不懂,后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在书的结尾,她又说“我需要看看下一步要发生什么,无论被怎样的命运击中我都想放手去迎接。我不认为自己将完全与Lonelyplanet分开,但我认为有新的领域,新的世界和新的莫琳等待着我去开发” 后来莫琳还跟我说过“there are lots of lonely planet things can be done without the company of Lonelyplanet. ” 这些话都曾经在人生不同的阶段鼓舞了彼时纠结迷惘的我。
在2006年的那次拜访中,tony夫妇在人大做了一场分享会,分享会最后我做的ppt里放了两位穿越亚洲以及后来创业历程里的图片,配的歌曲是light house family的I wish I knew How,很多歌词都恰如其分。那场分享会后莫琳跟我说,在台上她看到挤满五百多人的场子里到处都是那些充满了好奇和渴望的眼神,就想应该为这些想跟世界产生更多联系的年轻人做些什么。后来我就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做了Lonelyplanet中国奖学金,在人大胡老师的班上试行,胡邓老师当时开了一个自助旅行课,也许是我知道的中国高校唯一一个此类课程。这个奖学金会奖励做出最优秀旅行计划的同学在暑期去实践自己的旅行。第一期获胜的女孩去了新疆探访丝绸之路,回来之后她成为了我的助理,再后来又跟着我加入了穷游,到今天还是如家人一般的好朋友。后来我们一起在穷游又做了一个名为轻年计划的旅行奖学金。一切的起点,都在2006年秋天那个台下满是希望的夜晚。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自己都带着lonelyplanet到处走。参加各种活动的时候挂着LP的名头狐假虎威,也着实博得了很多艳羡的眼光。出去旅行的时候则会带着书,不时给编辑们提一些意见和建议,也时不时继续在旅途中获得跟书相关的乐趣。当时有本西南中国,副标题是云南和它多彩的邻居们,如今主要生活在昆明的我今天还时不时会说起这个标题。我那时去贵州,从江的介绍里说从汽车站出来对面有一排大排档,右边数第四家特别好吃。看得出作者是认真而尽力了。我由贵州从江去肇兴,书里给背包客们推荐的公共交通方式是,搭乘从江到黎平的公车,在贯洞下车。下车的地方是贯洞西口,需要穿过集市到贯洞的东口,在那里会有肇兴村寨来赶集的蹦蹦车,可以搭乘这个车去肇兴。于是我就照做了,于是就坐上了蹦蹦车,同车的还有3个拿着同一本书的澳大利亚人。
2009年的时候我去埃及,在卢克索无意中拍到了当时LP埃及的封面照片同款。当时我非常开心的举起书和背后的房子合影。一个中年埃及男人慢悠悠靠过来说,我就是这个封面上房子窗户里的那个男人,当时我旁边的两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些。于是我们一通合影喝茶,不亦乐乎。还是在埃及,开罗老埃及博物馆可能是全世界宝物密度最大的地方,即使是图坦卡蒙金面具都没有个像样的展柜。逛了一天很累的我坐在博物馆台阶上,十五分钟内看到5拨中国人从面前经过,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本刚出版没多久的LP埃及中文版。于是发短信给当时负责出版的LP版权经理Megan Fraser分享这个愉悦。在那个瞬间,感觉自己还是做了些有价值的事情。
Megan被很多三联同事称为梅姐。她在日本工作过,是个表面澳洲内心日本的工作狂。没有她的大量工作,应该说LP的项目会非常不一样。在大洋路上那个星河灿烂的夜晚,开车和放巴赫的就是她。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准备第二天的演讲,家里突然停电了,于是就有了这张戴着头灯改ppt的名场面。Lonelyplane所有国际版本都有不同的书脊颜色,当时我们觉得放什么颜色都不是很满意,还是觉得蓝色好,后来就带她去了天坛,一通天花乱坠之后,她终于同意,嗯 “blue is good”,于是我们说服了总部,中文版还是幸运地用了蓝色。她那时已经在LP工作了20年,后来似乎也离开了,江湖上也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在Lonelyplanet时代,我最好的朋友应该算是英国人Richard Samson。他也是我的老板,Lonely Planet 亚太区总经理,第一次在北京见面,带他去见客户,一起坐地铁从永安里到人大老胡的自助旅行课堂听课,一路走一路聊一路拥挤一路玩笑。他描述某一个场景的能力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没有之一,仅仅几个词,配上他的语调,某一幅画面顿现眼前。中文作者培训时他也来了,和大家一起喝得醉醺醺,说到自己当年参加一个会议,结果喝得太醉,把酒店的大堂当做卧室,脱光睡去。10年成都书展,他来参加,在成都在重庆和读者们交流。重庆,南滨路,香榭里1902。在这座由旧法国水师军营中西合璧的老建筑改建的酒吧,晚风清凉,Richard开始讲他亲历的鬼故事,并力证有鬼出没的地方会很冷;看了看我们所在的这个老建筑,Richard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如果重庆有鬼,那这里,就一定是鬼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有一次我回墨尔本述职,周五晚上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家宴,聊写书,摄影,文学,足球,冰箱贴,旅行等等等等,我们都是利物浦球迷,他压箱底的梗就是“2005年伊斯坦布尔,我在现场”。他家里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儿,还用中文羞涩地跟我打招呼。他太太amanda是作家,对我送的故宫画册特别感兴趣。席间我还邀请他们全家来中国玩。宾主尽欢。他开车送我回酒店,快到的时候,他把车速降下来,用低沉的声音跟我说要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他当时一边抽着烟一边缓慢对我说,他的肺癌扩散了,情况不好,他必须要离开公司回家静养,而且医生说他很可能活不过2010年。他的声音里带着遗憾,他说他是如此热爱和享受这份工作,享受这意气风发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刻。当时他自己开了一个博客,叫做“一个澳洲的夏天”,他说他应该看不到下一个秋天的到来,但他会竭尽全力活好这个夏天。他说他希望他去过的国家数至少不能比他的年龄小,现在结果出来了,48对48,打平了。记得有一次在北京的一个书店,三联版的LP中文版放在书架的最高层,我们笑称连身高快1米9的richard都够不着。现在,他终于能摸到了。
在2020年加入松赞以前,我自己一直在做的就是旅行指南,从Lonelyplanet到穷游锦囊和行程助手。这些,都是我自己喜欢做的。这么多年下来,发现发心真的非常重要,为什么而做指南比怎么做更加有意义。每个工具后面都有价值观,每个风行一时的工具背后往往也都有着那个时代的某种主流价值观。
比如Lonelyplanet需要怎样的作者?
在新京报的一次采访中,时任时任CEO Judy Slatyer说过:我们寻找的是希望独立旅行、或者与朋友结伴的人,他们不仅只为了观光,还会跟当地建立起联系,愿意去了解当地的居民与文化。成为“孤独星球”的作者很不容易,首先他们必须是有经验的旅行者;其次是他们心胸开阔愿意挑战自己———我们看中“三联”的也正是这一点,因为“三联”就拥有这样的一批读者:勇于挑战自我,喜欢从不同角度理解事物,思维开阔;然后,作者们对世界必须要有多元的兴趣;第四点,这些人要会讲故事,有给旅游杂志写稿的丰富经验———游记很容易写得千篇一律,写得有感染力不容易,而且作者得留心随时给出方便旅行的小提示;最后一点,我们会把人分成两类:一种善于付出,不断留心周围发生什么事,保持清醒;一种只知道索取。我们不喜欢旅途上只想着自己的人。总之我们要的人得有经验,点子多,意志坚定,明知前方是40摄氏度的沙漠仍不会停步。
这个Giver和Taker的标准和态度,在那个时候影响了很多公司很多人,有些影响一直持续到今天。
2024年6月26日,Lonelyplanet正式撤离中国,从它来到它走,整整20年,一个时代。
在它来的时候有过一个新闻发布会,时任CEO Judy Slatyer当时做了个发言,她说:
“如我们所预见的,我们确实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我们的中方合作伙伴。对于Lonely Planet来说,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要找到这样一个合作伙伴:他要能够像我们一样对旅行有着那样的热爱,有我们那样的好奇心和幽默感,还要像我们一样渴望为中国旅行者提供高质量的,可信任的,坦诚和有见地的旅行建议以帮助他们去探索这个世界。在三联书店,我们找到了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昨天,在一个寒冷的周日下午我们参观了三联韬奋图书中心。在书店里,我看到了那些好奇,头脑开放,渴望知识和智慧的人们。他们坐在楼梯上认真地阅读,他们在咖啡馆彼此交谈,他们在书架前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书。我们也谈到了三联生活周刊。在年龄在25到40岁之间的受过良好教育的白领中间,这本杂志很有影响力。他们阅读这本杂志去增加他们的知识。在精神层面上,三联的读者也就是Lonely Planet的旅行者。对于两个公司的合作而言,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始----我们所服务和对话的就是同一个人群。他们梦想,他们热爱,他们寻找,他们思考,他们好奇,因此他们读书,因此他们旅行。这就像是婚姻,我们可能在人海之中苦苦寻觅彼此的身影,但当我们找到的时候,也许没有别的原因,我们就是觉得感觉是对的,而这种感觉是极为重要的。我们感觉是对的因为我们有着很多相同的信念。我们一起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去为那些愿意以更真实的方式旅行,愿意在旅行中改变自己的中国旅行者提供好的旅行指南书。结合了三联书店和Lonely Planet的知识,智慧以及经验,不管中国旅行者想要去什么地方,我们都将为他们提供一些适合他们的东西。有了这些指南的陪伴,他们会鼓起勇气,旅行得更远,飞得更高,走得更深,走进这个世界,走进他们自己。这就是Lonely Planet和三联在一起想要做的。我们认为我们的合作不仅仅是简单地将指南书翻译成中文。把我们的资源结合在一起,在中国旅行者的帮助下,我们可以有一个不同的视角去看中国,去看这个世界。而这种加入了中国视角的新观点我们也会在其他针对西方旅行者的英文指南中体现出来。”
她所提到的三联生活周刊有中国最好的旅行专栏土摩托看世界,而如今,据我所知,这个栏目已经停了,土摩托现在在写科普基因等等。而当时这个发布会的名字叫做与世界发生联系。
20年时间,转瞬即逝,但无论是怎样的夜空,都依然会有一些闪烁的光。
比如tony wheeler在20年前写下的这段文字:
今天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看起来像是陷入了一个永无休止的怪圈:冲突,误解还有悲伤和心碎。但与此同时旅行也一直在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而这个美好的世界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对于一些国家来说,旅游业对他们的经济十分重要,而对于无数旅行者来说,旅行则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满足和喜悦。但更为重要的是旅行能够以最积极的方式去帮助人与人相互结识,去让我们认识到我们有着同样的希望和渴求,去证明我们可以拥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不管经历过多少阳光与风雨,也不管在这些年里 Lonely Planet 带着我走过多少彷徨,对我而言,旅行一直都让我充满热情,我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塞给我一张机票,告诉我出发的方向,我马上就可以动身上路。这些旅程不断提醒我为什么我的热情始终未曾退却,为什么我的世界始终没有变小,以及为什么我的旅行瘾似乎,令人幸福地,永远也不能治愈。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蔡景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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